“聶阿九！”車轎內的中年男子聽著這名諱，倒覺有些熟悉，經一旁管事提醒，這才想起來道，“哦， 你便是前陣子為我府內負責采買的丫頭！”

“是！”阿九吸了吸鼻子，如實應答。

“本老爺倒是挺惦記你家送過來的獵物，日後可再送一些過來，價錢好說！”說罷，便擡了擡手，示意起轎。

阿九立即撲身上前跪了下去，大膽的攔下了車轎：“米老爺開恩，米老爺想吃野食，阿九必當全力供給，只是眼下阿九急需一千兩救命，還請米老爺借我這一千兩，阿九說到做到，定會雙倍歸還的！”

米大佑嘴裏咀嚼著吃食，邊琢磨道：“一千兩，雙倍便是兩千兩！你拿什麽保證能還得出這兩千兩？”

阿九擡起頭，透過布簾看向裏頭的大老爺，語態懇切的說道：“是，阿九一介布衣百姓，暫且拿不出任何保證，只望米老爺能相信阿九之言，能大發仁心！”

車轎內的米大佑將手中的米糖擱置一旁，隨即點點頭道：“這樣大的利息，著實誘人，只是本老爺也不敢冒太大的風險，這樣吧，便先借你個一百兩，記得，月餘之後，還以二百兩！至於其餘的銀兩，你即有本事在月餘內翻倍，相信也有本事湊齊，本老爺便不貪這心了。對了，你若真有此能耐，梅老四倒是個愛冒險的主兒。”

梅老四？

堵坊老板梅老四！？

阿九正思慮中，米府管事打著傘走向她，妥妥的遞上了一張一百兩面額的銀票。

車轎適時從阿九身旁擦身而過。

一百兩！

阿九看著銀票上的面額，淚水‘吧嗒’滴落……頭頂的傘移開，雨水再度往她身上拍打，阿九再也顧不得傷懷，迅速的找了處屋檐下避雨，又將銀票塞入錢袋之中，這錢袋是阿娘親手為自個兒做的，中間隔著一層牛皮，能防雨。

此刻，她全身上下也只有這錢袋裏的銀票還未打濕吧。

多了這一百兩銀，總是比沒有的好，湊上張家少爺昨日給的總共三百兩，還差七百兩，七百兩？她該去哪兒尋這七百兩？

阿九咬牙！

她不能放棄……

齊管事！

對，縣令府邸的夥房齊管事，與自個兒還算交好，或許，他能幫著想些法子。

阿九抱著一絲希望，直奔縣令府衙後門。

……

大雨之下，齊管事正與剛剛前來前果蔬的許良父子理論……

“這時辰才送來，可曉得都過了早食，午食都來不及備了！”

“對不住，恁大的雨，這車輪偏偏又在半路陷了坑，咱們父子倆費了老鼻子勁才給弄出來，是以來遲了，還望齊管事通融了這一次！”說著，許良便從懷中掏出幾個銅板，放下齊管事手中，“齊管事辛苦，權當小的請管事喝酒！”

齊管事見著，雖嫌棄這出手的有些小氣，卻比前幾日沒有的強，也便伸手打算笑納。

一旁的許世友卻是個憨的，一見這銅板外拿，急得不知分寸的大叫起來：“阿爹，你怎給的恁多，咱們背後有十五姨娘撐腰，還怕他一個小小管事不成！”

齊管事一聽便變了臉色，立即一把推開許良的手，視錢財如糞土道：“你們當本管事是何人？本管事盡心竭力為老爺夫人辦事，今日你們貽誤時辰耽誤夫人老爺用膳，此事我定會上報給夫人知曉，十五姨娘若要是責怪，齊某也只得一力擔下了。”

“齊管事息怒，方才是小兒出言莽撞……！”許良立即求饒。

齊管事卻已板起了臉，鐵了心：“不必多言，請吧！”

許良父子一見此路不通，只得先行拉著滿滿的一車果蔬離去……

父子倆的牛板車走遠之後，齊管事還餘怒未消的冷哼了一聲，正要回府關門，一道落魄淒涼身影出現在眼前。

“齊管事！”

“阿九姑娘，你、你怎成了這樣？”

阿九上前握住齊管事的手，急急說道：“管事大叔，阿九親人落難，眼下需大叔幫忙，還請大叔看在與阿九也曾相交的份上……”

齊管事忙不適地的推開阿九的鉗制，抖了抖沾上身的雨水：“阿九姑娘莫，莫要如此說！哎，你的事兒齊某也聽說了一些，齊某只是個小小夥房管事，實在、實在幫不上姑娘大忙，姑娘還是另尋他人吧！”

另尋他人？

阿九正想著還能尋何人。

碰一聲！

面前的院門合上……

“齊大叔，齊大叔！”阿九急急的拍著門板，“阿九走投無路，才敢來求大叔幫忙，大叔還請開開門哪！”

“齊某幫不了你，阿九姑娘還是去求十五姨娘恕罪吧！”

十五姨娘——聶如月！

她被坑被害，還要去救她恕罪？

“哈哈， 哈哈哈……”

阿九大笑，淒楚的大笑出聲……自然不會忘了，這一切的苦難皆是拜聶如月母女和王芙蓉所賜，她不會忘！

有朝一日，她定會回報！

定會加倍回報……

阿九吸著鼻子起身，大雨之下，緩步行走，身上的冰冷、疼痛漸漸的成了麻木……，只覺得雨水狠狠拍打在身上的感覺，越來越令她承受不起。

膝下一軟，猛的，整個人栽倒了下去。

……

“快，將人擡進屋去！”

昏迷之際，阿九隱約聽到耳邊有道熟悉的聲音，跟著，整個身子便飄浮了起來，像是浮在水面上，又像在雲海之中。

隱約感覺有個聲音在耳邊喚她。

【阿九，阿九！】

【珠兒，是你？】

【阿九莫怕，有珠兒在，你很快便會好起來！】

【珠兒，阿離阿娘可回家了？對了，你快吸我的血，我一日未歸，火桔果便未得一日靈氣滋養，你快吸我的血，去給火桔果滋養！】

【阿九莫急，火桔果很好，月餘之內必定成熟！】

阿九聽得稍松了口氣，可神情依舊恍惚，感覺腦中有無數念頭翻湧而出【……城中咳癥如何了？師傅的病情如何了？楊大叔在獄中可尚好？還有兩日，不不，是僅有兩日了，我得去湊銀子，眼下有三百兩，還差七百兩，七百兩，我要去湊銀子，可是可是……這是哪兒？珠兒，這是哪兒？為何我走不出去？】

阿九左走走，右走走，到處都是迷霧一片，連自個兒身在何處都一無所知。

【阿九，你太累了，需歇息一下！】

【不，我不能休息，珠兒，幫我，我不能休息！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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